从事K12教育行业多年
你曾经出现在庄周的神话里,那个不知道是蝴蝶变成了庄子,还是庄子变成了蝴蝶的怪人,在《逍遥游》中记下了你的前身:“北冥有鱼,其名为鲲,鲲之大,不知其几千里也。化而为鸟其名为鹏。”“鹏之徙于南冥也,水击三千里,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。” 不知道为什么,每当我想起你的前身,我就想到了另一种鱼——我们的远祖——真掌鳍鱼。它们为了爬上陆地,上演了地球生命史上最悲壮的一幕。数以千万计的真掌鳍鱼拖着细长的身子拱上岸边的沙滩,用身子两侧短短的偶鳍向陆地艰难而缓慢地爬去,而这一爬,便是几万年!终于它们能够在陆地上自由呼吸,繁衍生息,并且进化。 西方有句谚语说:“能登上金字塔的生物只有两种——雄鹰和蜗牛”我敬佩蜗牛,也钦佩雄鹰,但我更推崇你——从鲲到鹏,那是从鱼到鸟的飞跃,那是能力和精神的升华。蜗牛和雄鹰虽然都能登上金字塔,但它们毕竟是不同的。蜗牛也许终其一生也只能爬上一座金字塔,而雄鹰则可以飞上无数的金字塔,登上喜马拉雅,领略无限的风光。比陆地更广阔的是海洋,比海洋更广阔的是天空!当你腾空一跃,从海水到天空的瞬间,世界必是为之一振。 到了汉代,大鹏,中国又出了一个你的知音。这便是怀有鲲鹏之志的贾谊。贾谊那些如今看起来依旧闪烁着智慧火花的政治主张却得不到实施。这个绝代的才子写下的不是《鹏鸟赋》,却是《服鸟鸟赋》!“宣室求贤访逐臣”,“才调无伦”的贾生被召回京师。几千里路贾谊必是笑着赶来的。可是所谓英明的皇帝是怎样虚心地听取贾生的主张的:“可怜夜半虚前席,不问苍生问鬼神。”这是多么讽刺的场面啊。我们仿佛看到心碎、绝望、迷茫的贾谊呆呆地坐在兴致勃勃的皇帝面前的尴尬样,他的脸上,得旨时的兴奋神情尚未消退。这位杰出的政治家、思想家、文学家终因郁郁寡欢而辞世了。 等了几个朝代,你终于又下凡了。那便是“天子呼来不上船,自称臣是酒中仙”的李太白。这个不知是来自陇西还是山东,来自青莲乡还是碎叶城的谪仙一挂白帆出了四川,从此中国文化便有了浓重的一笔。“酒入豪肠,七分酿成月光,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,绣口一吐就出个盛唐。”“大鹏一日同风起,扶摇直上九万里。假乏风歇时下来,犹能簸却沧溟水。”这是怎样翻江倒海的壮志豪情。“飞流直下三千尺,疑是银河落九天”,又是怎样恢弘的气势。那支生花妙笔描述的战祸简直让人不忍诵读。“流血涂野草,豺狼尽冠缨”,“白骨成丘山,苍生竟何罪”,这只大鹏“俯视洛阳川”,所见的却是“茫茫走胡兵”!这竟是那个他曾经高歌赞颂的锦绣河山!而这时他曾经寄予厚望的唐玄宗正带着“常得君王带笑看”的杨贵妃逃往四川。那一路上必有大鹏的呜鸣声。 到了宋代,中国历史里袅袅婷婷地走出一个美丽的女子。她的《如梦令》、《一剪梅》、《醉花阴》,她的《永遇乐》、《武陵春》、《声声慢》、穿越时空,影响了一代又一代文人。从“知否知否,应是绿肥红瘦”到“争渡争渡,惊起一滩鸥鹭”,从“帘卷西风,人比黄花瘦”到“这次第,怎一个愁字了得”,这位温婉美丽、聪颖智慧的女子开了一代诗风,人们把她归为婉约派。但就是这样一个女子,在十七岁时便写下了荡气回肠的《渔家傲》:“天接云涛连晓雾,星河欲转千帆舞。仿佛梦魂归帝所,闻天语,殷勤问我归何处?我报路长嗟日暮,学诗谩有惊人句。九万里风鹏正举,风休住,蓬舟吹取三山去。”她也确实实现了自己鹏程万里的志向。她留给我们的那段绚丽多姿的文化足以印证它。撇开她精美绝伦的诗词不谈,她的一生本就是一阕动人的词,一首感人的诗。那少时待字闺中的欢娱,那夫妻志趣相投的和谐,那逢五排十相国寺的寻宝,那青山十年安于清贫的超脱,那金兵侵犯抱书南逃的离乱,那丈夫病逝爱人永别的伤痛,那“玉壶颁金”、“通敌卖国”的耻辱,那舟车千里追御驾的落魄,那晚年冷清独自守窗的凄凉,我是真的真的沉醉了。 当我读着李清照的《金石录后序》时,我甚至有那种强烈的欲念:上天啊,她是你为之骄傲的女儿,你为何不让他们有一个“白发千古”的童话呢? 但这却不是鹏的结局。李清照随风而逝了,这位才华横溢的中国第一女词人离世时竟是那样无声无息。没有人知道她死于何时,没有人清楚她卒于何处,也没有人知晓她葬于何地。这只大鹏竟是在那样人所不知的情况下飞上天庭,魂归帝所。真可悲可叹可悼可泣之至! 那么这个世界何时再有幸邀你下凡呢?大鹏!